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贫困大学生求学一个“难”字怎了得

负债累累为求学

       2004年7月的下旬一天,一桩喜事唤醒了红河州绿春县的一小山村,该村村民李老汉的儿子李昊考取了云南大学历史系。小山村村民祖祖辈辈居住在深山中,交通不便且经济落后,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生活,大山里的孩子一般只读到初中便回家务农,村民中很少有人走出大山。李昊考取省内重点大学的消息不啻是个巨大喜信,整个小山村沸腾了,人们为李昊的喜事而奔走相告。

       幸福转眼即逝,残酷的学费现实让李老汉一家愁眉不展。李老汉坐在家中一个劲地吸着烟筒,唉声叹气。由于屋子中烟雾较浓,李老汉的妻子禁不住直咳嗽。李昊坐在草墩上看着双亲的举动,几次想说话但刚到嘴边又强行咽了回去。李老汉识字不多,但录取通知单上4500元这几个字像针尖一样扎在心上,直叫他心疼。

        全家人沉默了半个时辰后,李老汉终于抬起了头用很斩钉截铁的语气说了一句:“书一定要读,钱的事另外想办法。”说完便丢下屋内发愣的妻儿出门去了。

        傍晚时分,李老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,进门后很是沮丧地说了一句:“亲戚朋友跟我们一样都很穷,借钱很难啊”。李老汉此次出门跑遍附近村寨的亲朋好友,能找借的都找借遍了,费尽了口舌才借得几百元钱。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,李老汉奔波于邻里乡间竭尽全力去借钱,最后凑得1000多元钱,又到乡农金站贷了2500元钱。

       李老汉弄到3000多元钱,这距学费距离还差一大截。他望着牛棚中的耕牛打起了主意,他决定卖耕牛凑学费。李老汉准备卖牛的举措让妻儿吃惊不小,李昊说:“牛是庄稼的命根子,没有牛家中的耕种怎么办?”李昊极力劝说父亲,希望父亲放弃卖牛的念头。李老汉拗不过儿子只得答应儿子的要求。

       第二天,李昊依照父亲吩咐带了些干粮到地里去做农活。傍晚,他做完农活顺便在山上割了些青草挑着回家。当他来到牛棚准备给牛喂草时,发现牛棚中空荡荡的,此时他马上明白了父亲安排他做农活的意图,马上转身直奔屋内。在屋内昏暗的灯光下,父亲正在数着一沓钞票。李昊噙着泪说:“爹,你怎么把牛卖了”。父亲:“我也是逼得没有办法才这么做,牛卖了可以再买,庄稼误了一时不要紧,可没有钱读书误了你一世不行啊。”

       8月下旬,距学校开学的时间很近了,李老汉在家中办了酒席感谢乡亲的支持,席间李老汉不停地给亲朋好友递烟敬酒。乡亲们在贺喜的同时,鼓励李昊在学校好好学习,将来毕业后干工作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。李昊听着乡亲的话一个劲地点头称是。

       次日清晨,李老汉全家早早就起了床,李老汉和儿子背起当晚准备好的行李,朝乡里的山路走去。父子俩走了10多公里的山路终于来到乡上搭上了汽车来到了县城。

        在县城长途汽车站,为节约费用李老汉转身返回,临行前再三叮嘱儿子在学校要好好学习,不要辜负家长和乡亲们的希望。听着父亲的嘱托,李昊再一次热泪满眶。

        李昊与其它贫困大学一样,满载着家乡的厚爱和重托,同时背负着累累债务,从四面八方来到了省城,等待他们的是漫长而又艰辛的求学生涯。

 

生命铸就学费

       记者在云南师范大学见到就读大二的张和省同学,与其促膝长谈后深深为他的求学而感动。

       张和省来自宣威一高寒山区,身材矮少但透出一股机灵劲,深邃的眼神充满了神采。他的家乡由于地处贫困山区,基本上没有经济作物,粮食主要以种包谷和洋芋为主。

       张和省的家乡考取大学几乎廖廖无几,他家在为他去年考取大学喜悦的同时,也付出了沉重代价。为上大学父母几乎荡其所有,还借了高得离谱的高利贷。在高中以前家中为了供他上学已家徒四壁、负债累累,家中惟一的家用电器就是昏暗的白炽灯。

       考取大学后,高昂的学费令全家闷闷不乐。为了学费,张和省心中便打起了主意,这个暑期一定要多挣钱,尽力减轻家中的负担。距张和省家约10多公里处有一煤矿,村中好多剩余劳动力在农忙之余到矿上挖煤,赚些钱维持家中开支。

        张的父亲知道儿子准备到煤矿上打工的情况后就极力反对。张和省反复与父亲做思想工作,最后父亲同意了。

       去年7月初的一天凌晨,张和省和父亲起了床,母亲为父子俩准备好干粮,张和省换上了脏衣物背上挖煤工具随父亲出了门。由于当晚下了场雨,山路泥泞不堪,父子俩用手电照明,艰难地朝煤山方向走去。

       父子俩走出约5公里左右,山路越来越难走,有的坡度呈45°角,走路必须拉着路边的杂木丛才能进行。张和省爬了几次都没有成功,但他没有放弃仍旧继续努力着。父亲几次劝儿子回家,但张和省不依,最后父亲拗不过,只得将张和省拉上了坡。

        天大亮时,父子俩终于来到煤矿上,在很早以前小张的父亲开了口简易的煤矿,靠挖煤来维持儿子读书开支。

        煤矿就开在山腰上,洞里漆黑一片,张和省站在洞口心中不免有些发悚。父亲将煤石灯点领着儿子朝洞的深处走去。越往里走光线越来越暗,路的两旁是冰冷的木头,水不停从头上滴落,有几滴落在张和省的脖子上,他禁不住直打冷颤。走了一段平路后便逐渐往下延伸。张和省听到他和父亲沉重的脚步声及煤石灯焰发出的丝丝声,他感觉到在逐渐走向地狱,四周变得越发恐怖,呼吸也更加深沉。

        约摸走了20多分钟后,父亲说了声:“到了”。张和省抬头一看,眼前是一堵黑漆漆的煤炭。

        父亲脱下衣服摔开膀子,使劲地朝煤炭挖去。不一会儿,张和省将煤炭装好挑起,一只手拎着煤石灯朝洞外走去。几趟过后,张和觉得肩上的担子犹如千斤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,特别是走300多米的坡段感觉更明显,每挪动一步需付出很大力气,待爬上坡时已气喘吁,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。汗水沿着下巴往下滴弄湿了衣服。接下来的活计更让张和省吃不消,每挑一趟煤炭都踉踉跄跄,有时撑握不住重心身子重重撞在洞壁上,头上撞了几个包。张和省咬了咬牙终于坚持到收工回家。待吃过饭后,张和省躺在床上,觉得全身像散了架似的,疲惫不堪。

        第三天后,对于张和省而言真正的疲劳来临,担子放在红肿的肩上,马上感觉到剧烈的疼痛,脚上似乎有千斤之重,每走一步几乎让他眩晕。张和省几次想放下担子准备撒手不干,但看到父亲吃苦的景象心就软了,只好偷偷地抹眼泪。傍晚回家,母亲发现儿子肩头红肿得像馒头心痛不已,急忙弄来热手巾捂伤口。双亲劝张和省不要去煤矿了,但第二天张和省义无返顾地朝煤矿山上奔去。

        张和省在矿山上挣钱期间,看到其它煤炭由于安全事故而致人伤亡的悲惨场面,血淋淋的悲剧现实在他脑海中产生强烈震撼,但他没有为此而退缩,没有放弃挣钱的机会。

       艰辛的一个多月终于过去了,所幸的是张和省的汗水没有白流,他家的煤炭卖了个好价钱。开学伊始,张和省怀中揣着3000多元钱来到省城读书。

       据记者了解,张和省在学校的成绩不错,常居全班前五名。他说,通过暑假的磨炼,深深体会到家中供他读书不易,每分钱都渗透着血和汗水,甚至这其中渗透着父亲与死神打交道的万般艰辛。今年6月30日,小张的父亲在个旧一锡矿劳作时,由于矿中存在安全隐患,架在矿顶的高线自动坠落,他感到背部一阵剧烈疼痛的同时并闻到肉被烧焦的糊味。父亲意识到情况危急,情急之中顺势往地下一滚,滚到一泥塘中。父亲终于从死神手中捡得一条生命,但因伤势过重被送往医院抢救了三天两夜,才得以苏醒过来。黑心的矿山老板在支付了医药费后就置之不理了。

        回想起父亲打工生涯,张和省也记不清父亲有多少次生死攸关的险情,被矿石砸伤,被甲烷烧伤,煤矿口被堵……每次都是刚到阎王殿门口,又奇迹般地生还。

       张和省每当讲到父亲不幸遭遇时,语气很是深沉,深邃的眼神噙满了泪花。他说,他今后一定努力勤奋学习,用优异的成绩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。另外,他还在学校组织了勤工助学协会,自任会长,会员有30多人,他利用课余时间带领会员勤工助学。

       记者在采访中得知有很大一部分贫困生不为困境而畏缩,以饱满高涨的热情和毅力挑战困难,做家教、搞推销等成了他们战胜困难的途径。云南民族大学一位贫困生在宿舍写下“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,地是坤,君子以厚德载物”的字以自勉。

 

 双重压迫谁能怜

        随着收费制度改革和高校扩招,2001年底全国高校在校生达到1300多万,与此同时贫困大学生这个群体也迅速扩大,贫困大学生特殊群体引起社会各届的关注。据权威部门统计,目前全国大学生贫困生比例已近30%,特困生比例为10%—15%,贫困生人数达300万,这些贫困生大多数来自农村。在被调查的贫困生中,有70%以上来自于农村,其中又有57.6%的学生来自“经济落后地区”。调查表明,造成家庭收入低下的原因中,属于“边远地区”的占71.7%,“经济落后地区”的占37.1%,因“家庭人口多”的占15.2%,因“自然灾害”的占14.7%因“家庭成员下岗”的占8.9%。贫困生划分基本标准为:每月生活费在200元左右属于贫困生,200元以下属于特困生。而造成高校贫困生增多的最直接原因是:高校扩招,放低门槛的入学政策吸引了大量的边远山区和贫困家庭的子女入学。目前,各类学校普遍“并轨”,不同学校,不同专业学费都在3000—8000元,一些专业则达上万元。

        贫困学生的压力主要来自两方面,一是经济的压力,沉重的学费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,平时生活都比较节俭,云南民族大学外语系的陈南来自怒江州福贡县,她每天的生活费是这样安排的,中午饭打5角的饭,外加两个8角的小菜,晚饭也如此,全天的伙食费为4.2元,早点从来不吃。记者请她吃饭要了两个荤菜时,陈南说:“肉太油腻了,不想吃”。她的一番话让记者心中一阵酸楚。云南农业大学的一女生平时靠吃饭头和蔬菜很少吃肉类,一次洗澡时晕倒在浴室中,后经医生诊断,是由于营养不良而晕倒。

        贫困大学生另外一方面表现为心理压力:在行为上表现为节制,做事认真负责,且尽职尽责。对现实生活表现为紧张、拘谨、忧虑、内向,依循成规,力求妥善合理等特点,在心理健康上表现为躯体化,强迫症状,人际关系较为敏感,敌对性强等。

       贫困生还要面对各方面的歧视,一是生活的歧视;二是爱心的歧视;三是就业的歧视。

       在大学校园里贫困生和富裕生的交往泾渭分明,他们之间很少有往来,富裕生平时穿阿迪达斯、耐克,生活上的消费上千元,他们在很大程度上看不起贫困生,时不时这样奚落贫困生“生活扪门,专捡些地摊货、减价货;在宿舍内经常高声喧哗,不懂文明;上厕所不冲洗;经常有许多老乡来宿舍;穿西装不打领带还穿运动鞋,多土;经常不洗澡,身上的怪味让人透不气来;经常借我们的手机、CD机、书籍,真讨厌”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南民族大学一贫困生告诉说:“由于家境贫困致使我自卑感很强,平时很少参加班里的集体活动,只想谈学习从不谈及金钱。宿舍里只有我是从乡下来的,宿舍里的富裕同学经常用异常的眼光审视自己。一天深夜,其它同学密谋准备用计将我撵出宿舍,我听了他们的话心里不是滋味,想到由于自身贫穷招致同学欺负,当夜我失眠了。我将此事反映给班主任,班主任到宿舍狠狠批评了同学,后来同学更加仇恨我了”。

        云南师范大学一位学生在日记里写道:“那些富家子弟从来就看不起我,这给我心理造成很大压力,我多想与他们融为一体,彼此间再没有矛盾和隔阂,但多次努力都无济于事,谁能告诉我,我该如何走出这心理的困境”。

        据有关部门统计,在贫困生中有71%的学生患不同的心理疾病。记者在调查中发现,虽然各个高校都设有心理咨询的机构,但这些心理有障碍的学生很少想到去做心理咨询,以解除心中的“结”。他们在经济和心理的双重压迫下,倍受折磨。

        据媒体报道:6月15日,东北林业大学工程技术学院的学生付新彬跳楼自杀,这天距他毕业还有17天。由于付的家庭贫困,4年来共欠学校上万元的学费。临近毕业又没有找到工作。付的同学和老师分析,是贫困和就业的双重压力致使他走上了轻生之路。

        马加爵将同学杀害一事,如今还在人们心头抹灭不去。马加爵残暴甚至变态行为折射出贫困大学生走向极端的个案。近年来,贫困大学自杀的事频频见诸于报端,贫困大学生极端事例多次敲响了心理健康教育的警钟。有关人士认为这些贫困大学生已严重影响了教育的健康发展,这些问题在引起有关部门足够重视的同时,应该多花力气从心灵上拯救这些心理贫困的大学生。

 

教育脱贫何时至

      “教育脱贫”是绝大多数人都明白的道理,然而对于时下中国千千万万下岗职工、城市低保和农村家庭来说,情况不容乐观。据有关人士介绍:在云南省一些地区,孩子一旦考上大学,人们在贺喜的同时,还会对他的父母说:“老鼠拖黄瓜苦头还在后头呐”。对于许多家庭来说,读大学4年需六七万元,这数据无疑是天文数字。全家人就是不吃不喝,也要十几年才能凑够,一时拿不出钱来只得向亲朋好友借找,于是“一人风光,全族遭殃”。一个人考上大学,全家族都要被拖入贫困的泥潭,而如果孩子多并且都考上大学,其父母的生活便有“辛辛苦苦几十年,马上退回解放前”的意思,再加上工作难找,城市生活成本日益提高,即使大学毕业,对家庭的回报甚微,有时还要倒伸手。

        目前,孩子的教育开支已成为中国农村和城市低收入家庭的最大负担,据有关部门统计,一个孩子从幼儿园到大学19年中,至少需要30万元的教育支出,在孩子求学过程中还会遇到赞助费、补习费等,学习好的还要出国,一般城市家庭为培养一个孩子基本要付出半生的辛苦,如果赶上失业或是家庭成员生病、家庭经济就会非常紧张吃紧。地处贫困地区的农民培养一个大学生付出的代价则更大。

        高校的学费日益高涨,对贫困家庭压力也越来越加剧。虽然已开通了“绿色通道”,允许贫困大学生贷款读书,但由于还贷率很低,且没有健全很好信贷制度,大学生贷款不容乐观,一位在银行工作的人员直言不讳地说:“大学生贷款很难,银行前几年学生贷款都是从跌跌撞撞中走过来的”。

         记者在采访中得知,在这些贫困大学中,只有很少一部分得到“绿色通道”的助学贷款支持,有极少的人得到社会的赞助。

        有关业内人士认为,高校在建立以奖学金、学生贷款、勤工助学基金、特困补助、简称“奖、贷、助、补、减”的基础上,尽可能吸引社会力量对贫困大学生进行资助。还有人认为,在信贷方面建立和完善信贷制度,对银行和学生的信誉进行审核,校方和银行各承担50%的风险,从而真正让资金为贫困大学生“教育脱贫”。(新华网)

    琅琅读书声中饱含着多少辛酸泪

 

 

青菜豆腐伴随着这位贫困生度过了一天